2009/03/02

蘇艷雪(續) 2004 年轉戰華碩

2004 年,多次被亞元雜誌評為亞太區最佳分析師的瑞銀華寶亞太區研究主管蘇艷雪,離開UBS轉戰華碩,出任華碩策略主管,震驚投資銀行界。許多人揣測,到底華碩花了多少錢,才「挖動」這個年薪據稱高達百萬美金的明星分析師,同時言之鑿鑿,猜測她會在華碩扮演的角色。

思考自己的工作,用心創造工作樂趣

「其實我很多東西都沒有談清楚,就決定來了,」蘇艷雪笑著說,這個決定,絕對不像外界說的什麼「再創事業高峰」,而且除了華碩,她沒有和其他公司談過職位。

華碩最讓她動心的,不是職稱或薪水,而是一個學習成長的機會,「在這裡我有很多東西可以學,幾個主管也都把我當自己人,充分信任跟尊重。」

蘇艷雪坦承,她想離開投資銀行這行有五、六年了,因為市場太重視股價的短期變化,她看的東西也越來越短,也只能盯幾家比較大的權值股,「最近兩三年,其實沒有學什麼新東西,做的很不好,很心虛。」

華碩這家公司,從她1997年寫產業研究報告時,特質就非常吸引她,「這家公司不會隨便說話,講出來的東西,一定算數,不會騙人。」最特別的是,當分析師調降公司投資等級時,許多公司都會氣急敗壞,「當我 downgrade 華碩,他們不但沒生氣,反而對我更好,想從專業的角度理解,希望改進,」蘇艷雪印象深刻地指出。

「每次有報紙、雜誌寫我,我都看兩行就不敢再看下去,怕看了以後心情不好。」冷靜的外表下,她有柔軟的心。出任華碩電腦投資長後,蘇艷雪首度面對媒體……

「沈振來問我,你這樣還有什麼upside?」華碩電腦投資長蘇艷雪上任後首度接受媒體專訪,談到自己經過一年考慮之後,終於在 2004 年三月底,離開瑞銀證券,結束長達十年的分析師生涯。過程中,華碩研發處副總經理沈振來曾經問過她,已經是第一名了,工作生涯中,還會有什麼upside(上漲空間)?

穿著白襯衫、灰長褲,蘇艷雪頸上已經掛起「ASUS」的員工識別證,開始自己遠離upside的人生,「至少我現在不用打開報紙就開始想股票的事情。」她少見的笑容其實很迷人。

即使已經離開證券業,2004 年五月十四日《機構投資人》雜誌(Institutional Investor)公布的分析師排行榜中,蘇艷雪還是獲得亞太區最佳科技產業(下游硬體製造業)分析師,及台灣區最佳分析師獎項。從二○○○年十月她第一次奪得重量級票選活動《亞元》雜誌(Asiamoney)的最佳分析師之後,Sharon Su(蘇艷雪英文名)就一直盤據榜首。明年,蘇艷雪將消失在這些榜單中。

最驚人!數字預測精準聞名業界

蘇艷雪最令人驚艷的,是她的數字魔法。2003 年第四季的一個早上,瑞銀證券辦公室裡,她正在晨間會議上報告台灣科技大廠第三季的獲利情形;先是鴻海的每股稅後盈餘、營收、毛利率數字,接著報告華碩的獲利數字,其中還點出每家公司比較特殊的績效表現。

這時候,同事們注意到蘇艷雪手上沒有小抄,只是一直專心念著,所有數字像是跳出魔術師帽子的小白兔,不知道原本藏在哪裡,就是一直冒出來;接下來是宏達電、聯發科……總共七家公司。蘇艷雪一口氣報完後,現場一陣靜默,然後研究部爆出掌聲久久不能停止,目睹蘇艷雪數字魔法的人說:「太誇張,她全部都記得!」

曾經和她一起估EPS的同事回憶,有好幾次,他們把跑完程式所得的數字交給蘇艷雪,她看了看,說有點不對勁,再去查一查。結果同事們總會檢查出來,有幾筆數字加錯了,造成最後EPS小數點後的錯誤,「只是二.二和二.五的差別,這樣她就看得出來,好幾次都是這樣。」同事說。

分析師最重視idea(想法),數字的敏感度落實在對產業的觀察上,蘇艷雪也常有神來之筆。去年中,市場盛傳IC設計大廠聯發科即將和提出侵權官司的美商億世科技(ESS)和解(編按:ESS在美國控告聯發科侵犯DVD播放機的韌體程式碼著作權),當時各種小道消息混亂,沒人問得到和解金額,也就無從預估和解金額對聯發科股價可能造成的傷害。

在毫無頭緒的情形下,蘇艷雪決定坐下來,好好想想訴訟雙方可能會怎麼談判。於是她先抓出ESS前一年的DVD播放機銷售數字,再帶著研究團隊評估聯發科晶片對ESS造成的影響,最後在五月二十二日推出報告,指出聯發科在二○○二年一年中,總共削減ESS四千五百萬美元到六千萬美元的營收數字。聯發科後來在六月十三日達成和解,兩年共付九千萬美元(約合新台幣三十億元)權利金,雙方談判的結果,正是蘇艷雪所計算的一年四千五百萬美元。

最難忘!兩千年率先看壞科技股

做為一個在證券市場的分析師,最困難的一堂課不是和別人一樣,而是要努力和別人不一樣,蘇艷雪很難得做到了這一點。這種逆勢哲學往往是登上高峰、與眾不同最重要的元素。

回想十年分析師生涯,蘇艷雪最難忘的一次,是二○○○年在荷銀證券的時候,做了一個和整個市場都不一樣的call(買賣股票建議)。當時正是全球科技產業泡沫吹到最大的一年,蘇艷雪在七月的時候赴美旅行,發現產業需求數字開始走弱,她隨即調降科技產業評等,並且指出龍頭大廠英特爾下半年獲利將不如預期。

當時市場對科技業一片看好,荷銀證券在美國的分析師看了報告,忍不住打起筆仗,也在報告裡面痛批:這些台灣來的人,不過是井蛙窺天(Describing the world from the bottom of the well.)。

全球科技產業在當年八月份從高點轉折下來,蘇艷雪這篇率先看壞科技股的報告,一下子紅透半邊天,成為她在外資法人間的成名代表作。「一個客戶寫信給我說,現在這些人,都應該往井裡跳了吧?」也是那一年的十月,她第一次登上《亞元》雜誌的台灣區最佳分析師,從此盤據分析師榜首,並且在第二年春天跳槽瑞銀證券,出任研究部門主管。

「再來一次,我可能不會那樣做。」蘇艷雪說,當時只是直覺,有幾個數字不太對,如果數字會說話,就應該調降評等,「那時候沒有很多人看我報告,我也比較勇敢;甚至還有點雞婆的說英特爾會掉下來,那不是我cover(負責)的公司,其實我不應該這樣。」說起自己最難忘的一個call,她的神情竟然帶著歉疚。

紅牌分析師,有兩個要素不可免,一個是多上報紙、一個是敢下賭注;蘇艷雪的路徑完全相反,她的曝光程度不及其他紅牌分析師的百分之一,電視上看不到她,媒體照片裡找不到她;甚至法說會上,她的發言少到會讓人以為她沒來參加,但是她的神秘反而激發了外界對她的好奇。

最震撼!生涯高峰時轉投效華碩

最近一次的逆勢操作更令人感到震驚,她在分析師生涯,不管從年薪、成熟度、分析的精確度都達到高峰的時候,突然宣布投效華碩,一個高音戛然而止。

對數字的直覺,讓蘇艷雪成為最出色的分析師,但是,她卻決定收起數字魔法。「新鮮事不多了。」她說,剛入行的時候,工作時間不長,可以花很多時間找資料,好好想報告該怎麼寫。但是十年後的自己,「一發生了事情就要趕快想怎麼回應,很快verify(檢驗)一下就要回客戶電話,簡直是現學現賣,有點心虛。」

每天發e-mail給多達六百人的客戶名單,包括Fidelity、Capital等大型基金經理人急著和她對話,她的同事常常在晚上十點多還收到她寄出的電子郵件。很多人擠不進重量級客戶核心,蘇艷雪卻花絕大部分的時間回電話、回信。想要研究更多公司、思考產業鏈結的研究者,最後卻只能被時間逼迫著「現學現賣」,「到了這個樣子,你變成你成功的受害者。」她淡淡的說著。

考慮了一年,蘇艷雪終於離開瑞銀證券,中止她已經看不見upside的生活。今年六月九日,她以投資長的身分,出席華碩股東會。她一出現,立即成為鎂光燈焦點,她也再一次生硬的面對著媒體鏡頭,一言不發。股東會結束後,華碩董事長施崇棠在媒體逼問下,簡短評論了這位新任投資長:「蘇艷雪是位非常端正、務實的女士,與華碩文化很接近。」

「端正、務實」算是中肯的形容,也有人說她冷酷。但是,真正的蘇艷雪,又多了一點不同的顏色。

蘇艷雪心很軟,曾經有一個研究助理為了求職,寫了文情並茂的信給她,她看了感動,就親自回信。許多券商研究部門喜歡透過獵人頭公司找尋分析師,流利的英文、光鮮的學歷是第一要件,如果是ABC(在美國出生的華裔人士)就更好;她卻篤信眼見為憑,給誠懇的人多一次機會。

法國結構主義學者李維史陀(Levi Strauss)在研究愛斯基摩人的語言時,整理出兩百種對白色的分類,因為愛斯基摩人生活在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所以對於白色特別敏感。「艷雪」兩個字也是一樣,在冷靜如雪的基調下,蘇艷雪其實有著更鮮豔豐富的光譜,只是她總忍不住想躲起來:「沒有必要這麼注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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